怎么说。是啊,去年我们这么晚还在风中扛来扛去。
“其他人都没睡,你舅舅又在油灯。天空中已经有许多五颜六色的油灯。”她兴奋地说。
去年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也是在除夕的晚上,就在新年的钟声敲响,村庄热闹了。因为风向好,正好吹向无垠的田野,人们开始放孔明灯。细铁丝做的骨架,彩纸糊的外壳,用香油浸泡火纸做燃料,很快空气中飘着香油的香味,随后升腾的清烟带起孔明灯升空,随风飘去。五颜六色,它们在空中晃晃悠悠,一个个飘向远方。人们都欢呼起来,热闹要持续一两个钟头。
“姥姥许了心愿,她希望油灯飞得又高又远,灯火不息。我知,她是说你。”文墨染平平淡淡地说。
我再也忍不住,流了眼泪。我仅仅打个电话给姥姥拜年,能给晚年孤独的她多大安慰?我无从得知,这些年,我在感情方面忽略了亲情,全部涌向爱情,可曾得到爱情?亲情是恒古不变,爱情却是倏忽而逝。
“在我家随便些,姥姥喜欢你。她虽不多言语,但待人坦诚,而且热情好客。”
“和你一样。”
我愣住了,和我一样?她是说我也喜欢她,还是说我也不多言语,待人热情?
“你回去吧,外面太冷。”我有些激动。
“天上油灯很多,你舅舅放的那盏油灯最漂亮,上面雕龙画凤。那盏灯飞得很远,像一颗星星一样。”文墨染激动起来。
“是吗。挂了吧,明天我给你电话,别冻着了。”我怕自己控制不了自己,会号啕大哭。
那边沉默了。
“明天我给你电话。”我说。
“佑南,我想问你,你写的那首《我走了》的小诗,是不是写给我的?”
我一时愣住,脑海中思索那首诗,已经记不清楚了。
文墨染却背了出来:
既然月儿已经沉落
群星不再闪烁
你不会在窗前凝视远去的人
我只能踩着黎明的弦歌离去
我多么想让夜色凝固
让我永远徘徊在你的窗前
直到夜风吹来你的倩影
当你开窗迎来第一缕曙光
我已在最后一抹夜色中消失无踪
我的痛苦何必呈现于你
只希望你的窗下
我喷吐一夜的烟圈
不曾凝成窗玻璃上的霜花
我一夜的忧愁
不曾在新鲜的空气中弥漫
……
我一下子记起这首诗。怎么说呢,我能告诉她那首诗不是写给她的?或告诉就是写给她的?我不知道她怎样理解那首诗,也许她想那是首象征爱情结束的诗,也许她会想象我仍在牵挂她。可说实在,那首诗不是写给她,写那首诗的心情渐渐涌上心头。
“它写了很久,我已经忘了写了什么。”我笑了笑。
文墨染良久无语,我忽然听到抽泣声,我也想流眼泪。确实,那首诗不是写给她的。那也是一个寒冷的冬天,我与朱文君分手好久,过了一段寂寞的日子,一个冷的夜晚,我去网吧上网。原想通宵达旦上网,可以玩游戏,可以看图片。
可是半夜,我忽感困倦,那些赤裸的图片让人更加寂寞,我不能坐下去,便出来。回到学校,路过朱文君的宿舍楼,我莫名其妙地停下来。站在以往等她下来的地方,什么也没想,只是一支一支地吸烟。月光如雪,我看到烟圈一个个升腾。夜好静好静,静得可以听到心平缓地跳动。没有一丝杂念,所思所念像烟圈一样散在茫茫黑夜中,以至于我脑海一片空白。
实际有许多事,人不知道为什么要做,做后又总会感到意外,甚至后悔。这种情况下,自己就不明白自己。
“我……我……”我实在找不到安慰她的话语。
“你为什么总是小心眼,你不会……”那边挂了电话。
我拿了话筒愣了好久。
我坐下来,又为自己倒了香槟,一口饮下。
村里不知谁放起鞭炮,这个城市不是禁止放鞭炮吗?此时,好像有了约定一样,跟着有人也放起鞭炮。劈劈啪啪,劈劈啪啪响上十多分钟,好像没有响声,新年就不是新年似的。
我回到住处,陈家默竟然在我的房里,呆坐桌前,桌上的咖啡已经凉了,但是散着香味。
“你出去了。”她醒悟过来。
我摇了摇手中的酒瓶,顺便倒了一杯香槟给她。
陈家默没再说什么,接过纸杯,一饮而尽。
我上前轻轻把她披垂下来的头发理顺。
“今晚留下来好吗?”我要和她在新年的第一个早上做爱,让我们在疯狂中告别过去。
陈家默原本平静地坐着,此时不知怎地脾气很大。
“你把我当成什么?”说着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门在身后啪的关上。
我傻愣了好久,心里隐隐作痛,就在这个万家团圆的日子,独自感受寂寞。
我拿出酒,还是酒实在。我想让自己彻底忘却,彻底糊涂。我仰头饮酒,看到对面的墙上挂的拓片,乌黑的底子上有白的发冷的模子,“难得糊涂”,郑板桥这句话可以千古。
我喝了几杯酒后,爬上床,彻底睡去。我梦见有人爬上我的床,我们在新年的第一个早上疯狂地做爱……
第二天,我很晚醒来,阳光温和地射入房间,地上斑驳着光和影,腾起的灰尘在光线下像舞动的小虫子,密密麻麻。陈家默依着我的身体睡得很香,昨晚她还是爬上我的床。我轻轻理顺她的头发,看她甜美地睡着。
新年了,这么好的天气。我起了床,依着窗台看着。太阳灿烂,像给大地万物渡上一层金。天气好温暖,心情为此变得开朗。
我考虑给不给文墨染打电话,感到实在没有必要。只是昨晚我承诺了,既然承诺就应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