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的正要说什么，这时，街对面男孩身边围上了几个公差，也不跟男孩
费什么口舌，举着腰棍就往他身上抡，几下便把男孩打倒在地，又争相上前猛踹
猛踢，男孩不叫也不喊，只是踡着身子，双手护着头。
看到此处，年轻的汉子蹭的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朝那边奔过去。
几个公差仍是不断的踹打着，旁边那个叫刘婶的妇女面色不忍，说：&ldqu;阿宝
兄，赶走就行了，别闹出人命。&rdqu;
领头的那个肥头大耳公差刚才一脚踹在了雪地上，正揉着，过头喘着气说：
&ldqu;刘婶，你就是心肠好，这野杂种打死一个少一个！&rdqu;说完正要头接着踹，却
给一个大胡子汉子硬生生的把住了身子，动不得半毫，挣了一下，却是挣不动，
当即要发怒，这时，另一个年长一些的大胡子汉子上前笑迷迷的递上一碎银子，
谄媚说：
&ldqu;大人，这是小的孝敬您 喝茶的，兄们都打累了，让小的帮您清理这小杂
种可好？&rdqu;
那公差头目愣了一下，接了银子，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也不理那汉子面相比
他要大的多，大咧咧的说：&ldqu;既然老你这么说了，老哥我就卖你这个面子。&rdqu;
头冲几个手下喊：&ldqu;兄们，歇了吧！&rdqu;
几近午时，白白柔柔的雪仍细细落着，抚着街上行人的笑意，街边一家包子
铺，靠门的一张桌子，男孩与那两个大胡子汉子坐在一起，男孩不时的斜眼瞅一
眼停在门外的一辆马拉货车，车斗子里这时正放着一具棺材，年轻的汉子见此，
抚着男孩的手，安慰说：&ldqu;别看了，没人会偷一具尸体的。&rdqu;忽的住了嘴，拿起
男孩的手，细细端详起来，见那满是污垢的 小手，掌心厚厚一层茧子，想是长年
流浪握棍子的原因，十指同乎都变了形，左手小指只余半截，不知是不是因为跟
哪个乞丐争食时给人咬掉的，手背上几乎无一处完好皮肤，更不知曾挨过多少棍
棒，上面在上午时新增的伤正凝着血。
汉子默默把男孩破旧发着异味的袄口向上撸了撸，见那小胳膊上露出七八道
深浅不一的疤痕，有几道应该是狗的齿印，呆了呆，汉子说：&ldqu;来，把袄扣子解
开，让六叔看看里面。&rdqu;
男孩愣了一下，却也不说话，默默的解了扣子，现出袄里一件青布夏衣，破
着几个大洞，像一件抹布挂在肩上，汉子把那抹布轻轻撩起，见男孩胸前腹下长
短、深浅不一的疤痕之上，又附着密密麻麻的鞭印，汉子虽说也是刀锋剑影里走
过来的人物，仍愣在那里，缓缓摸着鞭痕，一时湿了眼，却听男孩轻轻的说：
&ldqu;这个我不怪他们，是我不好，爷爷说人穷志不穷，我不该偷人家的东西，不该
辱没了我爹的魂灵。&rdqu;
&ldqu;爷爷？&rdqu;汉子问。男孩看了看车上的棺材，不说话。&ldqu;你爹是谁？&rdqu;汉子
又问。男孩呆了呆，说：&ldqu;我爹是村里的教书先生。&rdqu;摇摇头又说：&ldqu;我爹死的
时候我还不太记事。&rdqu;
&ldqu;你娘呢？&rdqu;汉子问。男孩系着扣子，停下，又摇摇头，淡淡说：&ldqu;我娘也
死了。&rdqu;又说：&ldqu;爷爷说我娘死前托他告诉我，让我一定要快快乐乐的活着。&rdqu;
听着男孩没一丝情感的调子，汉子不由又微微湿了眼，看着男孩轻轻的问：
&ldqu;你活的快乐么？&rdqu;
男孩低下头，久久不语，忽的说：&ldqu;跟爷爷在一起，很多时候还是很快活的，
我闯了再大的祸，爷爷也从来不打我也不骂我尤其是小的时候&rdqu;
&ldqu;你小的时候？&rdqu;汉子看着男孩稚气的脸，不由问。
男孩点点头，看着汉子，说：&ldqu;爷爷常跟我说，让我不管活得有多苦，每天
也要坚持笑一笑，可我实在笑不出来。六&rdqu;汉子说：&ldqu;叫六叔，从今后我就
是你的六叔。&rdqu;又指指旁边一直不吭声的年长汉子说：&ldqu;这是你二叔。&rdqu;
男孩问：&ldqu;六叔，是不是因为我不笑爷爷才会死的啊。&rdqu;叫六叔的汉子湿着
眼不说话，男孩看着他，淡淡又问：&ldqu;我跟爷爷说了，等我长大了一定会照顾他
给他养老的，爷爷当时很高兴，夸我懂事，可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他的，
为什么爷爷要死的呢？&rdqu;
旁边年长的汉子看着男孩淡淡问：&ldqu;孩子，你恨这世道么？&rdqu;男孩不说话，
木着脸，小牙慢慢陷进嘴唇里。二叔端详着他的表情，点点头，又问：&ldqu;不想再
给人欺负吧？&rdqu;男孩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二叔抚着男孩的头，轻轻说：&ldqu;二叔
教你武功，从今后没人再敢打你了，愿意学么。&rdqu;男孩眼里闪着光，狠狠点点头。
六叔看着男孩，又看看年长男人，嘴张了张，忍了忍，终于什么没说，低下
头去。
这时，饭馆跑堂子送上包子，高喊着说：&ldqu;久等了客官，这是刚出炉的肉馅
包子，抱歉呐，今儿这客人实在是太多！&rdqu;
二叔夹了几个包子放到男孩碗里，男孩也不动手，只是盯着包子发着呆，又
看向他，二叔柔声说：&ldqu;饿了吧，快吃，不够二叔再点。&rdqu;
听他这么说，男孩伸手捧起了热包子，也不顾会烫着手嘴，边吹边急急的吃
起来。六叔看着男孩，呆着不说话，也不动筷子，旁边二叔慢腾腾的嚼着包子，
说：&ldqu;六，怎么不吃？&rdqu;六叔犹豫了一会儿，说：&ldqu;二哥，要不让我教这孩子
吧。&rdqu;又说：&ldqu;要是再&rdqu;
二叔停了嘴，冷冷看着六叔，直到对方低了头，淡淡说：&ldqu;他只能学那套心
法！这事你以后别再提！&rdqu;
二叔正说着，这时，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吃过饭挤着向外走，不小心碰了男
孩一下，男孩顿时住了嘴，伸出两只胳膊把面前的碗护在怀里，头恶狠狠的盯
着那男人，那男人却并不知情，出了门。二叔愣了一下，明白过来，抚着男孩的
头，轻轻说：&ldqu;没事孩子，有二叔六叔在，没人敢抢你饭。&rdqu;又问：&ldqu;你叫什么
名字孩子？&rdqu;
男孩说：&ldqu;吴沐风。&rdqu;
二叔把名字喃喃重复了一遍，又问了男孩是哪几个字，说：&ldqu;那叫你沐风好
了。&rdqu;顿了顿问：&ldqu;沐风，你一直跟你爷爷一起的么？你们从哪里来的啊？&rdqu;
男孩点点头，说：&ldqu;淮南那边，我爹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得病死了，爷爷
一手把我带大，后来我家的地给官府的人抢去了，房子也给他们占了，把我们赶
了出来，他们说爷爷是，是说爷爷不配住那么好的房子，再后来，那边又招了
灾，讨不着饭，四处要着饭，慢慢的走到这里。&rdqu;
二叔问：&ldqu;沐风，今天上午答应二叔的事，以后不会忘的吧？&rdqu;
男孩头看了一眼车上的棺材，摇摇头，坐直身子，盯着二叔说：&ldqu;我发过
誓了，只要有人肯帮我把爷爷好好安葬了，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做！&rdqu;
&ldqu;杀人呢？&rdqu;二叔轻轻又问。
男孩呆了一下，咬着牙，点了点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