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东西似地。
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开始渴盼开刀的日子。一整天,他们可以并肩站在手术台上。尽管彼此交谈沟通的机会很少,关欣却仍感觉得到在他们之间有种说不出来的默契。她喜欢看着他干净利落地开刀,特别是想起他说过,在死神面前跳着舞时,那种优雅的感觉。
手术结束前,总是实习医师先下手术台整理切除组织,做标本处理。庄铭哲常常过来检视病理标本,若无其事地在她耳边说:
“我在poison等你。”
回想起来,他们约会的过程和方式几乎是千篇一律。微醺地走入饭店,热气腾腾的冲洗,饥渴地接吻,赤裸地拥抱,抚摸,做爱,呻吟,在虚脱中沉沉睡去……然而,这一切都是如此地美好,令人无可抗拒地想要一试再试。
变成了这样,恐怕连关欣自己都觉得无法想象。
可是,太多事突然发生了,快得叫人措手不及。
而那些被唤醒的感觉像是冒出地面的嫩芽,甚至你都还来不及辨认它们的品种,已经不停地吸吮着生命的养分,自顾成长茁壮了。
“会冷吗?”苏怡华的问话把关欣从过去的迷思中唤醒。
“还好。”关欣双手交抱,身体蜷缩着。
苏怡华脱掉身上的薄夹克,披在关欣身上。
关欣静默地看着远方的渔火。黑暗中,她感受到苏怡华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这样的温暖与安全的感觉,是不是就是她这几年所一直期待的呢?
她想起那天早上苏怡华从她的住处离开,她自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留下来的字条,眼泪竟无法克制地往下直流。这些年来她为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坚强堡垒,竟如此地不堪一击。那种忽然被空虚密不透气地包围的感觉,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说不上来为什么。似乎是苏怡华的温柔刺破了什么,提醒她察觉到自己情感的放逐与孤独。
“你记得吗?”关欣问,“那次我去花莲找你,你带我去看海。”
苏怡华笑了。怎么会不记得呢?
“如果不是你,真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怎么样?”
“那时候只觉得你好像不太开心,不希望被打搅……”
“当时我姐病重,我自己又有一些事情,忽然觉得无止无境的生活再也过不下去……”关欣意味深远地笑了笑,“很多事,连我自己也不太懂。不过,从花莲回来以后,忽然觉得好多了,好像又有力量可以活下去。我一直很想跟你说谢谢,只是……”关欣欲言又止。
“什么都不用多说。”苏怡华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
风在暗夜里呼呼地吹着。往事重现,历历在目,是那么地真实,仿佛那些已经消逝的只是风而已。苏怡华感触良深地说:
“真想不到,我们已经认识十多年了……”
“十多年了……”关欣也叹息似地附和着。
“那天离开你家后,我常常想起过去我们之间的种种。想起第一次我们见面时的新诗接力,想起在石门的海边,想起你送给我有32路公车背景的照片,以及那天你喝醉酒在雨夜的长巷里唱着歌的样子……”
不晓得为什么,这些往事浪潮般地一波接着一波涌现。
关欣静静地听着,轻轻地把头靠上苏怡华的肩膀。
苏怡华想起生命中最青春美好的十多年已经擦身而过,忽然有种勇气,不想再错过什么。他轻轻扶起关欣的脸,定定地望着她。
一辆沙石车沿着海岸公路急驶过来,发出叭叭的喇叭声。车灯亮晃晃地映着关欣的脸庞。苏怡华看见关欣那双闪烁不定的大眼睛,搜寻什么似地望着苏怡华。
随着沙石车扬长而去,所有光影迅速地隐没在无边无际的天地之间。亘古不变的风鼓动着浪,像是梦幻无边无际地拍打着现实的海岸。
苏怡华试探地轻吻关欣的嘴唇。
黑暗中,他感受到关欣前所未有的回应。
激烈的拥抱,湿热的舌头,甚至是关欣在他耳畔喘息的声音。
截至目前为止,朱慧瑛的病理解剖进行得还算顺利。
除了张技术员,以及负责照相的刘先生以外,陪同病理科裘教授在解剖室内进行病理解剖的,还有关欣以及院长室黄秘书。解剖进行中,裘教授不断地以声控式的录音机录下现场的发现。张技术员则持着解剖刀,很熟练地将腹腔以及内脏器官暴露出来。
张技术员突然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裘教授绕过来,站在张技术员身边。关欣以及黄秘书也都好奇地靠过来裘教授身后,踮起了脚跟,试图看出一点端倪。
“啧啧啧……”裘教授跟着发出惊叹的声音,他转身过来,“老刘,麻烦你拿把尺过来,顺便照张相。”
拿着相机站在一旁显得不甚热心的刘先生这时总算有了事情。
“怎么样?”似乎只有黄秘书看不出个所以然,他急着问,“到底发现了什么?”
再度按下快门之后,刘先生从凳子上爬了下来。
他侧过脸看着黄秘书,用着几分神气的表情说:
“这个心脏太大了,平常只有一个拳头大,现在你看,差不多有三个拳头那么大。”
“为什么会这样?”黄秘书问。
“准备抽取血液细菌培养。”裘教授没有时间回答黄秘书所有的疑问。
刘先生放下了相机,又跑去抽屉内找来二十西西的空针筒,拆开包装交给裘教授。
裘教授把空针刺入右心房,缓缓地抽取心脏中的血液。看着抽取出来是粉红色的泡沫,裘教授皱了皱眉头。正准备拔出针筒时,他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停了下来。
“老刘,麻烦你帮我准备一桶水。”
“水?”刘先生一脸疑问,这不是常规做法。
“对,生理食盐水,大约两三千西西左右。”
过了一会,刘先生准备来一大桶生理食盐水,裘教授接过那桶生理食盐水。
“你拿着相机站到凳子上去,等我的口令,”裘教授又侧过脸看着张技术员,“老张,现在注意,我要倒水进去。”
生理食盐水被缓缓地倒入胸腔里,等整个心脏都淹没在水中时,裘教授旋转接头,从水中拔出了抽血针筒,只留下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