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在外面休息室,要你马上过去见他。”
护理长话还没说完,唐国泰的电话打了进来。
“邱庆成在不在?”他的声音透过手术室的喇叭传进来,声音又大又急。
“报告主任,我在手术台上。”
“你到底在给我搞什么飞机?”
“刚刚找不到你。我已经跟赵院长报告过,他也同意了。”
“我说不行,就算‘最高领导’同意也没有用。你立刻给我下手术台,把病人送回病房去。”
“报告主任,病人上了全身麻醉,我已经把port-a-cath拆除下来,现在正在止血。”
“你是不是弄死陈心愉还不够,连我也一起要拖下水?”
从隔壁手术室,涌进来更多看热闹的人,有麻醉科医师、外科医师,还有开刀房小姐。邱庆成站在手术台上,觉得百味杂陈。他低下了头,决定专心地止血,不再理会唐国泰的咆哮。
过了不久,砰的一声巨响。有一只皮鞋飞过手术室的上空,越过邱庆成的头顶,打破了悬着的x光阅片架,以及里面的灯泡。顿时间,玻璃碎片撒了满地。
午后,邓念玮把所有遗产继承以及相关的税务文件都带来了。朱慧瑛并没有留下子女以及任何遗嘱,依照规定,她的遗产依法必须由丈夫与母亲各继承一半。
“你去哪里找来那一群人在大厅哭哭啼啼的?”朱妈妈戴着老花眼镜,边翻阅手上的文件,边问邓念玮。
“我只是想给她一点威胁,没有别的用意。”
“包括你去砸关医师家,也没有别的用意?”
邓念玮低下头,沉默不回答。
“慧瑛你打算怎么办?”
“明天一早我们把慧瑛领出去,抬着棺材到大厅去,”邓念玮激动地说着,“明天棺材抬出去,我保证他们一定乖乖赔钱。”
“我不想去,”朱妈妈放下手上的文件,“你已经继承了不少财产,还真的觉得那些钱很重要吗?”
“那不只是钱的问题,”邓念玮说。
“你平白无故继承了这么多钱,难道还不能满足吗?”
“我们不要再谈继承的事好不好,每次谈到你就激动。我保证,最迟就是明天,只要过了明天,一切都解决了。”
朱妈妈沉默着脸,没说什么。
“慧瑛的棺材我已经预订好了,明天一早我会请庙里的和尚一起过来,把慧瑛领走。”他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张医院太平间的尸体领回同意书,“对了,这里还有一个章要盖。”
朱妈妈接过那张同意书。
“我再考虑一下。”
“我给你这些文件都是比较急的。你是不是先盖了章再说?”
“我说过,”朱妈妈闭上双眼,“我想再考虑一下。”
尽管朱妈妈满怀敌意,关欣仍站在朱慧瑛的灵位前合掌敬拜并且献上百合花。
“请你把花拿回去,现在她已经死了,不需要这些花了。”守候在太平间的朱慧瑛的母亲板着脸孔走上前来。
关欣站在那里,窘困地交搓着双手,没有说什么。
“你到底想要什么?”她问。
“我想请你同意让朱慧瑛接受病理解剖。”
“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关欣摇摇头,“可是,你们把她的遗像、招魂幡拿到大厅示威、抗议,让别人当笑话看,这样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朱慧瑛地下有知,这样做,她不会难过吗?”
“我们别无选择。”朱妈妈平静地说。
“朱妈妈,我并没有要求你们不要追究,只要求病理解剖。解剖之后,谁是谁非,清清楚楚,要怎么赔偿我没有意见。”
“我不会让慧瑛这样平白无故地死了。”她转过身去,自顾地摇着头,“请你回去,我们没有什么好再谈的了。”
“朱妈妈,你听我说,”关欣跑过去看着朱妈妈,“如果你们真的莫名其妙拿了赔偿,让这件事和稀泥草草了结,朱慧瑛才真正是平白无故地死了。没有人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下一次,同样的意外很可能会再发生。”
“朱慧瑛已经死了,我不在乎。”
“我知道你不需要在乎。可是,你忍心将来再看着另一位母亲为着同样的理由在这里哭泣?”
“难道你在乎吗?”
“我当然在乎。”关欣说。
“你怎么那么自信病理解剖的结果对你是有利的?”
“我只是要求一个机会而已,一个对朱慧瑛、对你们家属、对医师,甚至对以后的病人公平的机会。”
“关医师,你结婚了吗?你有没有过自己的女儿?”
关欣注意到了朱妈妈脸上的泪水。过了一会儿,朱妈妈停下来,擦干眼泪,抬起头来望着关欣。关欣摇了摇头,淡淡地说:
“几年前我的姐姐过世。她的癌症拖了很久,我的母亲伤痛得不能自已。我记得是在姐姐过世之后的某一天,她忽然告诉我:”你姐姐已经死了,我们必须放手让她走。‘她邀请我去东部走了一趟。那真是一趟美好的旅行,我们在那次旅行说了许多过去没有说过的话,开了很多过去没有开过的玩笑。想想很可笑,我们曾经以为彼此了解,却像陌生人似地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那一次以后,我的母亲抱着我,告诉我,她并没有失去任何东西,她的女儿永远在她的内心不会失去。不晓得为什么,从那趟旅行之后,我可以真的感觉到,她放手让我姐姐走了。“
“我很羡慕你的母亲。”
“朱妈妈,你必须先承认朱慧瑛已经死了,才能放开她。朱慧瑛已死了。无论你天天守在这里,再怎么去示威抗议,或是拿到多少钱,都不能改变她已经离开你了这个事实。无论如何,你先必须放手让她走,这样,她才能在你的心里永远活着……”
“我知道,可是……”朱妈妈脸上又爬满了泪水。
关欣讶异地在她的办公室里接到朱妈妈的电话。
“你说得没有错,就算我天天守在这里,也无法改变朱慧瑛已经离开我了这件事实,”电话里面是她沉稳的声音,“我想清楚了,她已经死了,我们必须放手让她走。”
“让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