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容对着门板开口问,“络儿,你休息了?”
沉络不语。
苏倾容又说,“络儿,你是北周的帝王,只要你传召,臣就一定会来。”
沉络抚摸着着殿门,感受到苏倾容的语音在空气里每一丝颤动。
“哪怕没有理由,臣也会来。”
沉络闭上眼睛,盖住微微湿润的眼睛。
雪下着,越来越大。
整整一宿,苏倾容站在门外,没有走。
沉络坐在殿门的另一侧,也没有走。
隔着一层门板,沉络感觉着他的丞相的体温,这麽近,这麽近。
他和他如此之近,只要一伸手,苏倾容的身体就会完全被他抱住,他却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伸出手去。
苏倾容,是一经碰触,就会彻底破碎的水中月,镜中花,他目光清澄,目中无人,自然也不可能有他。
就这样吧,苏倾容,就这样吧。
你不问,我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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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灯节。
沉络十六岁的那一年,死磨硬缠下,和苏倾容一同简装出宫,来到岳阳楼。
楼下灯火辉煌,桃花流水,曲江潺潺。
帝都柳絮飞,箜篌响,路人醉
苏倾容在看流水,而沉络再看他。
曲江里面飘着盏盏莲花河灯,苏倾容却只是淡淡的看着河水中的那一朵睡莲。
苏倾容的目光从来流转,永无定处。
“丞相似乎十分喜欢水和莲花?”沉络问。
难得见他这麽出神的看一样东西。
苏倾容颔首,“我有一个故友,常年居住水边,许多年过去,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於是沉络微笑,飞身而下,将那朵莲花掬入掌心。
而岸上,一个锦绣衣着的小姑娘愣愣张嘴迷醉的看着他,他自然没有注意。
拈着花重回岳阳楼上,灯火在身侧辉煌,他的丞相侧身靠在栏杆上,黑发低垂,清雅风自来,眉间一朱砂,魅惑妖娆。
沉络轻笑,“丞相天人姿容,眉心一红痣,当真媚惑。”
苏倾容淡淡垂着眼皮,“这原也不是天生的。”
说着这话的时候,苏倾容嘴角微微挑起一丝薄薄的笑意。
沉络从来没有看到他这样笑过,虽然是一闪而逝,但遥远而温暖,似乎是回忆起了什麽十分心爱的东西。
有种模模糊糊的意念滑过脑海,沉络直觉,苏倾容的话里有很关键的东西,那一瞬间,他曾无限靠近苏倾容心底最深处。
沉络伸出手去,想要将手中的莲花簪上苏倾容的发。
他只想要为这一个人梳发簪花。
“胡闹,白龙鱼服本就不妥,你还在这里淘气。”苏倾容站起身,挡开他的手。
春水汤汤,一时无涯,柳絮轻软,流水尽飞花。
沉络自嘲的笑一笑,然後伸出手去,握住了苏倾容的手,把有他体温的指尖握在掌心,“那麽丞相带朕回宫去吧!”沉络淡淡一笑,任夜凉来袭。
手指与手指,就是他们二人最贴近的距离了罢。
楼下民生鼎沸,万里江山,只是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朱砂?
沉络微笑着紧紧握着苏倾容的手,毫不放松,“丞相,上元灯节不设宵禁,这里热闹,那麽多人,丞相如果不紧紧拉住朕的手,朕可不知道待会儿自己会失散到哪里去哦。”
苏倾容反手握住他,走在前方。
沉络任他拉着,走在後面。
“丞相。”他突然开口唤。
苏倾容回头,“嗯?”
沉络笑笑,无谓的笑笑,“没事。”
没事,我只是想知道,你於灯火阑珊处回眸一笑,会是什麽样子?
心脏里沸腾着无法说出口,火焰热比冰水冷,这样走着,仿佛回到最美的幼年时光,他也是这样跟在苏倾容身後,红尘走马,步步相随。
倾我一生一世念,来如飞花散似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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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周天玺帝十年,少年天子第二次发兵瓦剌,这次总共动用了五十万兵力,攻下了瓦剌的老巢,将胭脂山外的部落,将关外二十一州,尽数扫荡平坦。
年轻的天子立於马上,转头对着身侧马背上的碧衣丞相柔声问,苏倾容,你还有什麽愿望吗?
北周权相微笑,陛下,为了江山永固,你应当及早定立皇嗣。
沉络头。
於是天玺帝十七年,北周後宫开宫,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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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婉转春日里,禁宫流水淙淙,春巷夭桃吐绦英。
整个御花园里面,莺啼婉转,脂粉光艳,一波波花骨朵儿般的贵族少女们璎珞魅妆,挤在牡丹茂盛的御花园太液池边。
皇帝陛下至今後宫空虚,连一个贵嫔都没有,零零散散也就只有几个选侍和才人,再往上就没有了。
因此,这一次在北周贵族间开宫选妃,只要谁家有女儿中选,必然不会封太过低的位份。
於是凡接到选妃诏书的世族们都分外重视,送进宫来参选的秀女都是家里才貌兼具的嫡女。
少女们清新而轻灵,仿佛花朵上的朝露,各有特色,令人目不暇接。
这是天玺帝登基以来第一次的选妃,秀女们聚齐太液池旁,等待帝王相看,若有合意的,只怕当场就了去也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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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那是陛下。”一位珠圆玉润的美丽女孩挥着丝帕,几个少女连忙纷纷挤来太液池边,远远看去,天玺皇帝一身玄衣红色绶带,下了帝辇,坐在湖心亭上。
“那是陛下吗?太美了……”少女们看的目眩,赶紧重新打理云鬓整理衣冠,可是无论怎麽艳丽的珠花宝石,都无法让她们的姿色媲美那位亭中悠然闲坐的九五至尊。
江采茗呼吸急促,捏紧了小手,脱离开群群花团似得少女,来到太液池流水下方一处僻静的角落。
晋侯江华前年殁了,江家子嗣艰难,晋侯老来得的几个儿子和孙子都体弱短命,晋侯白发人送黑发人,到了最後,竟然连一个嫡子嫡孙或者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