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谢欢抬手摸出牙笏,没有再理自己年幼的亲生弟弟,转身仪态端庄地入了殿。
女皇久未归殿,众人却似已经习惯了先前的生活,对她的归来没有特别的不适应抑或是额外的关注。明黄的金丝龙纹缎绣蜀锦从明亮鉴人的古青玉地砖上缓缓拖过,端庄典雅的女皇陛下
由侍女服侍,列两队宫廷女官上朝。
然而朝堂之上,秋溯还未落座,刚踩过的毕阶忽然塌碎,她身体失控斜倾,还是墨染眼捷手快地扶住了她,才没有摔倒失仪。
秋溯脸色有些难看。回来这两天就没有一件事不透着古怪,迎接,大火,塌街,这些一环扣一环,都不是没有意义的事。对方再不揭幕,她也要等得心急了。
黄门侍郎陆衍对女皇陛下出使南怀之后,南璧国内的事简要汇报了一下,殿中众臣连忙接着又纷纷对谢家年轻的左丞能够有条不紊地处理这么多政事表达了由衷地赞美。秋溯自上而下举
目望去,官员们奉承之色处处,溢美之词满满,仿佛此时主宰殿上众人,合该受万人敬仰的,不再是皇座上那个高高在上的嫡传女皇,而是阶下首位这位一脸淡然的年轻左丞。
事实也本来如此。
秋溯对谢欢失却了以往的兴味,听着这些话颇觉无聊。谢欢倒是一贯地不骄不躁,面色如常地立于原地,任别人如何谀辞满场,径自默默低着头。
却是许涟君领怀王一职后,便也有了上殿的权利,只是不和南璧臣子站在一起,而是独立一列,既有孤独,又有不同流合污的味道。看着别人也是无趣,秋溯索性静静看着他,他不
动,自己也不动。
终于,赞美声渐渐止息下去,礼部侍郎杨延昭忽然出列,捧着牙笏朗声道:“臣闻前夜承德殿失火,半夜方灭,竟殃及陛下。未知大理寺和吏部可有定断?”
要开始了?
秋溯转头看向他。
吏部尚书辛云出列:“禀陛下,臣等昼夜追查线索,基本可以断定,此事非乃人为,而是幔帐太近火源,殿内暖热,以致起火。”
杨延昭冷笑:“殿内暖热?陛下先前有孕在身,承德殿里更是暖热,幔帐也未有大批更换,何以陛下刚回来就大火烧殿?”
辛云垂头道:“臣等将证据存于部内,陛下审阅后自有公断。”
大理寺少卿谢泽冶出列道:“禀陛下,臣下所辖十人典客所查与辛大人所述一致。只是……”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南璧女皇陛下:“天子归宫,即添火光;陛下临朝,又出损毁──恕臣直言,此非乃吉兆啊。”
杨延昭出声呛道:“大理寺虽掌鼓吹祭祀之仪,却无通神成论之力。星兆之事,还是应该交付钦天监演算吧?”
秋溯心想,红脸白脸,此起彼伏,唱念俱佳,这是好戏。
她却不想顺着他们,撑手道:“无妨,既无大碍,必有后福。不需大费周章。”
杨延昭一副为君思虑的忠臣模样,上前“噗通”一声跪下,道:“陛下一日不安,臣民百姓,天下社稷也一日不安啊。”
秋溯道:“我很安。”
杨延昭:“……”
咳,好像又打断了对方的戏?
虽然没想到一向在朝堂上不爱说话的女皇陛下会突然出声制止,但是谢泽冶充分发挥了谢家人天生政治敏锐的特长,也躬身拜倒道:“吉凶之事,臣所言非虚,全凭对陛下一腔赤诚。但
请陛下明鉴,请出钦天监,为臣洗冤。若臣所言有一句为诳,臣自请辞官!”
一语音落,殿内瞬时安静。接着陆续有谢家幕僚出列请命,让陛下还少卿和尚书清白,请出钦天监。
说白了,这戏筹谋许久,一旦开场,已没有仓促收起的余地。是福不是祸,一个人硬扛在这里也没有用。
思及此,秋溯微微一笑,望着殿下抬手道:“既如此,请钦天监吧。”
作家的话:
堵住了想要剧透的嘴──咋解决老是写不到说的进度这个问题呢~走题星人在采取了删掉所有描写性段落结果发现这章字数少得可怜又加了回去以后,愉快地想到了只要以后不剧透就可以了,
这样没写到也只有咱自己默默地悔恨……不会食言~~~耶~
其实咱挺喜欢谢欢和他弟,远山和他哥的互动的可惜咱不是耽美写手噗哈哈哈哈。
OK,捏拢脑洞。
六十九 紫微帝星
发文时间: 12/22 2013——
钦天监监正刘钰不过三十开外,从灵台郎一跃而上接过老监正手里的重任正有两年,这两年来对祭天婚典的出行天气推演倒也算周到,几乎没出过什么纰漏,是个认真做事情的人。秋溯
竟不知他也搅合到这出戏里来了。
刘珏俯身行礼,沈声道:“前夜起火一事,臣已有卜算,然而今日毕阶坍塌,虽可感知上意,实应再起新卦。”
属官抬上熊熊燃烧着火焰的铜炉,于其上置新鲜龟壳,刘珏走到炉旁,火焰升起的烟雾将他的面容稍微扭曲,但是声音却仍很清凉。
“紫微星属己土,乃中天之尊星,南北斗,化帝座,为官禄主,取卦为干。”他将双手在龟壳上空轻轻拂过,轻微的毕啵声从干硬的壳里响起,他凝眸看向皇座,语气一转道:“然七杀
朝斗,夜降北斗,形神气、赤黄白、虚无空。紫微空立,杀气凌霄──”
轻巧地用明黄绢布捧起已炙裂的龟壳,似乎并不觉得烫,刘珏上前呈出裂痕怪异的壳件给传递女官,却将接过热壳的女官烫得棘手。他神态自若,笃定地对女皇陛下道:“七杀已成,陛
下大凶。”
秋溯眨了眨眼睛,首先迅速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xiōng,虽然确实有大,但是衣服穿得整整齐齐,接着头一就反应过来,见怀王一脸若有所思地表情看向谢欢。她也随着许涟君的表情看
过去,竟看到谢欢一贯平静无波的面庞上笼罩着淡淡的忧愁。
谢欢当然有些愁。
这一卦其实并不像秋溯所以为的那样纯然是空穴来风。龟壳可以做手脚,星象却不可以。紫微星弱,帝君有难,这是整个钦天监从监正到司晨都能推算出来的